2008年2月22日 晴

　　昨天上午突然的一声爆竹，我猛然想起，是元宵节了。给父母打个电话吧，这一打就勾起了我回家的冲动，因为听父亲说弟弟们都去了天津工地，回不了老家了，他的失望和低落是我能觉察到的……遂收拾行装，叫上雨樵，匆忙出发了。

　　长途车很少，大概是节日的缘故吧。不过等车的漫长时间使我有时间采了些柏树枝，正月十六烤火放柏枝，听其在火中噼里啪啦地响，叫“烤百病”，据说这样会一年不生病，老家的风俗从小烤过来，自然能于匆忙中想起，不过我离家太久已多年没有烤过百病了。

　　中午时分进了家门，既然决定在家住我就开始打扫卫生、晒被子，雨樵却闹着要马上去地里玩。没错我答应过他，可是我这时已经很累了，就跟他说休息三十分钟后再去，他等不及了，跟他妈妈打电话告状，告我说话不算数，没办法，打起精神去野地了。父亲也去，我们祖孙三人出村南奔关帝庙走，想让雨樵路过看看。路上先遇着两个小庙，雨樵都能念出上面的对联，这着实让爷爷高兴了一番。雨樵还学着对联上的“骑马观天下，竖刀定太平”，边走边挥舞自己刚捡到的宝贝树杈子，弄的尘土乱飞，爷爷也不言声，只是一脸欢喜地笑着夸着……甚至雨樵用棍子去捅那土地爷的胡子，爷爷都没生气，只感慨“初生牛犊不怕虎”了事。野地里风很大，我们很快就转回了村西头的老院子，多年不住人了，荒芜得很，雨樵喜欢，从屋檐下取一把镰刀就要修树，这下总算把爷爷惊着了，“不能砍不能砍，砍了就不能吃葡萄了……”，雨樵手里握着好使的家伙总不能闲着吧，上房下来进后院出来，最后锁定了一堆堆积多年的土，上面已长满了乱草小树，他砍草砍树然后掏洞，忙得不亦乐乎，这时我才有空闲与父亲聊些陈年旧事家长里短。慢慢的天就黑了。

　　我们回到家时，母亲已煮好饺子，饭后又一起看了雨樵最喜欢的烟火，他还余兴未尽时，已经是上床休息的时间了，他不睡，因为误传今晚有月食，老家叫天狗吃月亮，每遇这夜男女老少就都等着，一看见月亮有缺就一起敲脸盆锅盖之类有响声的东西，月亮复原后被认为是天狗害怕这一片巨响，没敢吃吐了出来，人间仍旧一片光明。而今夜这光明真长，雨樵怕吵醒我，已蹑手蹑脚的起身穿鞋去窗口看了两三遍了，还没吃，正着急无聊时，他发现了屋子白墙上月光照到楼上来的婆娑树影，惊奇了，“爸爸，你看墙上是什么？还在动！”我睁开半醒的双眼，真美啊！顿时睡意全无，答道：“是树头的影子在窗棂上晃啊”。

　　遂记起少年时听收音机就是在这个老院，在东屋的八仙桌上摊开二弟从县城带回来的粉红色封皮的《阅读与欣赏》，耳边响起夏青那特别的嗓音。“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庭下如积水空明，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我是闲人吗？我虽然此刻沉浸于与雨樵一起与父母一起的悠闲，沉浸于漂泊者回乡的体验，但我知道我们是时间奴隶，我号闲人但不是闲人。从回来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担心第二天早晨蒙蒙的晨雾中将要响起的那一声军号或汽笛。我睡不着，也不想睡，试图延长大家在一起的欢喜，改变大家相聚的短暂，但我清楚这是徒劳。

闫新生